一回到家,沈周就去到了他住的房間。
我站在門口,看着他默默将衣櫃的衣服一件件拿出來扔床上,再整齊疊放進行李箱。
“你一定要這麽急嗎?”我扶着門框,好像有種全身力氣都被抽離的無力感。
“不能耽誤了你。”他沒有擡頭,手上的動作一絲不苟。
這句話就像無形的山将我壓垮,心中那強撐了幾天的信念轟然坍塌。
痛意泛濫,我眼淚止不住往外落。
“我們明明說好的,爲什麽你連三天時間都不能給我?”
這是我第一次在沈周面前失控落淚。
沈周擡頭看見我臉上淚水,眸色一怔,扔下手中的衣服,來到我面前:“怎麽哭了?”
他薄唇抿成一條線,從未安慰過人的他,手忙腳亂得給我擦着眼淚。
望着他熟悉俊朗的眉眼,這一刻,我隻想自私的留住他。
哪怕就幾天時間!我也想厚顔無恥一次!
“反正不管怎麽樣,你都要陪我最後兩天。”
沈周微蹙的眉頭動了動,好一會兒才低聲回:“我答應你。”
他很溫柔,心也軟。
在我哭過這一次,他幾乎是對我言聽計從,無論我要什麽想吃什麽他都會給我拿來。
我趴在沙發上,貪戀這一刻美好。
“我要你給我按摩。”
沈周沒有拒絕,他的手落我肩頭,大掌之下感受不到一絲肉感:“你怎麽瘦了這麽多?”
我扭頭,笑看着他說:“都和你說了我快死了,你又不信。”
沈周忽然捂住我的嘴,眉頭緊擰:“我不想從你嘴裏聽到這個字。”
我一愣,緩緩扒開他的手。
“怎麽,聽不得嗎?你很難受嗎?想哭嗎?會舍不得嗎?你會不離婚嗎?”
每問一個問題,我眼中的光芒更亮了一分。
可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想要聽到哪一個答案。
沈周對上我皎潔的目光,隻說了兩個字:“不會。”
“好吧,那繼續按摩吧。”
我轉過頭重新趴着,眼淚從縫隙中流到沙發上,濕了一片。
腦海的數字還在倒計時中,此刻是:7天8小時14分23秒。
我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了。
……
第二天,一早。
我們照舊要去沈周老家,看望他的媽媽王慧。
可我們剛下車,走到門口,一盆水就朝着我們潑了過來。
“都初七了還來幹什麽?要不是怕别人說你不孝,你可能都不想來吧。都給我滾!”王慧拿着個臉盆站在門口,那潑辣樣,絲毫不像沈周的母親。
說實在,我和沈周從未虧待過這個婆婆。
可王慧卻總把我們當敵人,甚至經常當着街坊鄰居罵沈周。
從她的所作所爲,我才明白,有些人不配叫媽。
望着沈周暗沉的臉,這次我不想再忍:“媽。身爲兒媳雖然不能說您,但您從來就沒關心過您的兒子,現在自然也䧇璍沒資格教訓他!您不愛他沒關系,但我愛他!”
王慧聽到我這句話,頓時瞪大了雙眼。
“沒規矩的死丫頭!”她朝着我走來,揚起手就要落下
然而疼痛沒有襲來,一個高大的身影擋在了我面前。
沈周扼住了王慧的手腕。“媽,不要鬧了。”
我望着面前寬闊的背,一時失神。
王慧氣急敗壞要掙開手:“這樣的媳婦留着做什麽?趕緊離婚!”
聞言,我走上前,挽住沈周的手臂,擲地有聲:“放心吧,我們很恩愛,永遠都不會離婚。”
說完,我就拉着沈周往車上走。
臨了回頭我沒忍住,還是扔了一句話:“您隻要一天不跟我們道歉,我們就一天不會回來!”
上車後。
或許是我的潇灑把沈周驚住了,直到坐進車裏,他才笑了一聲,抱住我:“你可真是個寶貝。”
我苦笑了一下,輕輕環住他:“可惜,我隻能當你這最後一天的寶貝了。”
沈周身形一僵,緩緩坐了回去。
他點了煙,我伸手将煙搶了過來掐滅。
沈周一愣,薄唇動了動。
我摩挲着衣服上的扣子,聲調輕微:“你能答應我一件事嗎?”
“什麽?”
“分開以後,把它戒了吧。”眼淚一瞬間浸滿了我的雙眼,“十年的我你都能戒掉,十年的煙你有什麽戒不掉的。”